日志
老兵不死，只是逐漸被人遺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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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有記憶以來，就覺得父親是個很嚴格的人。以前老是想為什麼他老是這麼
一板一眼，懂事以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是個退伍軍人，也就是人稱的"老兵
"。
小時後我在眷村長大，一直到我20多歲才搬離老家。那個小小的地方有很多的
我父親的老戰友，我父親也常去找他們串門子。說出來也許你們會不信，我父
親從出生到高中都是待在日本，直到日本跟中國的戰爭開始，他才回中國。我
曾經看過他身分證上出生地寫著日本福岡。我的爺爺是外蒙人，我奶奶是滿州
人，據說當時是因為政治婚姻，滿清為要和蒙古維持良好關係，所以我爺爺才
跟我奶奶結婚。不過他們在我出生前就已過逝，不要說見他們了，我連他們的
相片都沒看過。我爺爺的弟弟當時在日本經商，所以我奶奶在日本待過。這也
就之所以我父親為何會在日本出生了。
小時候我常聽父親聽著日本的歌曲，我很好奇問他不是跟日本人作戰嗎? 為什
麼會聽日本歌? 他就跟我說他在日本長大，他從小都聽這種歌。其實不止如此
他連對我跟弟弟都很嚴厲，以前做錯什麼事不是被體罰，就是被打得半死。我
高中時晚點起床，我父親直接用踹的把我踹醒。還跟我說 : 你如果是在作戰已
經不曉得死幾次了?! 部隊移防叫了就得起來，你還躺在那等敵人來收拾你嗎?!
我那時心想都什麼時代了? 還在說這種事? 一邊想著一爬起來準備上學。我母
親曾經因為父親管我管得嚴，吵著要帶我和弟弟回娘家花蓮，我母親是那的原
住民。我父親就只說一句 : 好 ! 我不管 ! 給妳管去吧 ! 在那之後有好一陣子不
再管教我跟弟弟。我父親的脾氣很暴燥，只要脾氣一起來不管什麼東西都照砸
不誤。有一次我不做功課一直看電視，看完電視我父親只說一句 : 你看完了嗎
? 接著就把電視搬出去拿鐵鎚在我面前砸掉。我父親雖然脾氣不好，但他從來
不會打我母親，不論我母親做錯什麼事 ? 他就只是砸東西而已。
高中時我常被我父親嚇到，有時我去同學家很晚回家，回到家也不敢開燈，摸
黑要進我房間時，突然一片黑暗的客廳傳出來一句 : 怎麼那麼晚才回來 ? 害我
嚇到差點魂都飛了。仔細一瞧才知道原來父親一直坐在黑暗的客廳裡等我回來
。我就問他說為什麼不開燈 ? 他說浪費電。接著就起身回房去睡了。在那之後
我就盡量不晚回家，就算晚回家也會先打電話告知。
我高中時我父親已年邁 70幾近 80 歲，雖然年事已高但仍舊喜歡四處找朋友串
門子。但是好景不常，他一些朋友也病得病走得走，有得走了一兩個星期才被
人發現，因為沒親人獨居，所以發生什麼事也沒人曉得。每當他友人過逝他總
是一語不發，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。我望著他的身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?
我只知道他是難過。
17時我母親因為工作常不在家，一星期也見不到一兩次面，所以我家掌廚的大
多是我父親。以前有句話說 : 除了大肚子生孩子，軍人樣樣行。這句話對我來
說是理所當然，因為我母親一忙家事幾乎都是我父親打理。因為他已經是退休
年齡，所以領終生奉養老。我父親他在家閒不住，常修理這個整理那個的。我
也常被他叫做家事。那時我覺得很厭煩，結果我我現在家裡也是做著跟他一樣
的事。
上星期青年節去忠烈祠看他老人家，坐在石椅上，望著澄清湖又讓我不禁想起
了一些往事。老兵就跟老車一樣，雖然仍存在在這世上，但如今又有幾個人會
記得他們呢 ?
